江浅兮。

章二

 

“老师，渔翁发来电报，内容是，白狼回沪。”

 

陆明华听到消息即刻敛了怒气，只是惊讶道：“这么快？”他算记着日子还差了四五天，“是巴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吗？”

“没有，一切如常，只不过是他家里人催着他回来的，”江悯毕恭毕敬回答道，“我已经通知了渔翁让他做好和白狼碰面的准备，就定在明天。”

 

陆先生点了点头，思虑道：“可以，但是切记一切小心，近日来日本人查的仔细，行动处任务不好做，情报处那里又虎视眈眈，你要注意，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是。”

 

陆明华点点头，转身把摔在桌子上的文件整理整理：“最近南京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听说是要来什么人？”

 

江悯走上前去帮他收拾将文件归整到文件夹里，回答：“是南京那边督查院梁鸿志的人，说是来上海检察工作的，还不清楚具体是干什么来的。”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还是注意些，总觉得这个人来势汹汹，没安好心。”

 

陆明华了然笑道：“从南京来的，哪个是能安乐好心，给我们送温暖？”他看看紧皱眉头的学生，问，“那人是不是叫张光来？”

 

江悯眨眨眼，惊道：“老师怎么知道是他？”

 

陆明华无奈，苦笑道：“果真是他。他曾经是我黄埔同期的同学，但为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勇不智，是个斗筲之辈。后来我再去南京工作还同他在聚会上见过两面，对梁鸿志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也是丢了黄埔的脸面。此人好色好赌好大烟，和日本人还有点关系。”

 

听到“日本人”三个字，江悯变了脸色：“他若是真的和日本人有瓜葛，要不要我派人去做了他？”

 

陆明华眼神暗了暗，思虑了片刻，还是答道：“先查查他，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是的话，可以。”

 

江悯点头，刚想转身回去安排，却又被人叫住：

 

“如果有必要的话，叫白狼去做。”

 

 

 

 

刘杰辉和林翔叙了叙旧便草草告别，林先生讲他裁缝铺里还有事情要忙，便急匆匆回去了，临走也提醒他多注意报纸上的新闻，刘杰辉看他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等林先生走了便拎着箱子叫住了卖报郎。买下今日份的报纸后刚刚瞄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很差。

 

头版头条的标题赫然是一排大字：“新政府内务司司长陆明华新任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他忽然就明白前些日子和家里打电话问起陆明华近况时母亲支支吾吾的原因。

 

 

 

刘杰辉今年二十四岁，比三十岁的陆明华小了六岁。陆刘两家世代交好，他从小也是从陆明华的屁股后面长大，一直像个黏人精一样，不厌其烦地叫他“哥哥”“哥哥”。

 

他还记得他那时候像个小大人一样，问陆明华，将来最想做什么。

 

陆明华当时答道：“男儿铁石志，总是报国心。如今国运衰退，官场腐败，究其根本还是我们国家不够强大。我想的就是做一个军人，精忠报国，保护你，保护我的家人，保护这片土地。”

 

他还记得年幼的自己听完这慷慨陈词后还激动的鼓掌，奶声奶气地附和道：“我也要同哥哥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一个军人！”

 

那时陆明华的眼睛里，有着对未来憧憬的光。

 

 

 

 

 

刘杰辉将报纸折成原来四分之一的大小，放进自己随身带着的皮包里，随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坐上去，对车夫说道：“去刘公馆。”

 

 

 

在一路上他想了好多以前的事情。

 

 

他想起在他大些的时候，便不再叫陆明华哥哥，省了个字，直接叫他哥，生气的时候还会叫人全名，气急败坏的。

 

他又想到十年前陆明华瞒着陆家上上下下去报了黄埔军校，他父亲陆鹤生得知他没去留洋反倒是悄悄跑去南京，气的抄起自己的拐杖就要坐飞机去抽他。他还记得陆明华临行时同他道别，眼里满满的刚毅与坚定和一分激动与欣喜：

 

“阿辉，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是归期，你也不必挂念，哥是为了信仰、理想去的。”他笑着，拍拍刘杰辉的肩膀，“你也记着，男儿志向在保家卫国，切莫和别家的公子哥儿似的，走上歪路，卖国求荣。别忘了，你小时候可应过我，也要去当兵的。”

 

他那时候还是个少年，连青年都沾不上边，个子和·陆明华差了一头，但却挺着胸脯，装作和他一般高似的，十分“稳重”地回答：“哥你放心，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以后一定会在军队里大有作为的，信我。”

 

像是在年少无知时许下的承诺，别人早都忘却，他却当了真。

 

陆明华去了黄埔，陆鹤生除了第一开始气的不行不行的，到后来也是淡然，他常常听到陆老爷子讲陆大少爷年纪大了翅膀硬了，平日没个正形，到军校里却也是个要强的，成绩门门都是优秀，没给陆家丢脸此类云云，欢喜的不能再欢喜。

 

 

陆明华偶尔寄来书信，也有他的一分。他同他讲黄埔的校训：亲爱精诚，同他讲整日的训练，枯燥乏味，万般辛苦，同他讲他一想到将来一身本领可以报效党国，心里便只剩下干劲。

 

 

后来陆明华作为黄埔九期的优秀学员，留在南京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到上海。他也从少年长成了和陆明华差不多高的青年，不会再缠着他整日讲些稀奇事情，倒是喜欢听些当下时事政治。

 

 

再后来陆明华因工作原因被调去了巴黎，他也借着上学的幌子一个人跑去了军校，两人来往也越来越少。

    

 

 

如今，却是。

 

 

 

 

 

 

刘杰辉在车夫的提醒下猛然回过神来，抬头，已是阔别三年的家。

 

 

 

 

他终归是……回来了。

tbc.

注释：

1924年5月5日，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入校，1930年9月在蒋中正命令下第七期学员毕业后黄埔军校停办。同年第八期由于学员开学时期不同，毕业时间也有异，分为1933年5与1933年11月，且从1931年开军校改名为：中华民国陆军军官学校。

 

黄埔军校为为当时的中国培养了许多军事政治人才，从这所军校走出来的军事学员，无一不是战场杀敌，叱咤政界。

 

可实际上，虽然黄埔军校表面是由国民党主导，但下面学员却是分成左右两派，整日明争暗斗。

 

但黄埔军校所培养出来的人才无论是为哪一党派工作，但多数都是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他们应该被历史尊敬，被我们尊敬。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是黄埔军校的精神所在，也是那个时代的精神所在。

向他们致敬。